2021年元旦，我看了一场特别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金色大厅布满鲜花装饰，但观众席上却空无一人。此情此景不由得让我想起去年看的纪录片《大流行病之下的艺术——谁来拯救艺术家（Kultur in der Pandemie. Wer rettet die Künstler?）》，因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艺术的领空也笼罩着愁云惨雾。

　　在看这部30分钟左右的纪录片之前，我从未思考过“Versammlungsverbot（禁止聚会/人群聚集）”对公众的另一面——聚会承办者的影响，如酒吧、博物馆、音乐会、剧院、舞蹈厅等文娱场所的营业者、活动组织者和演出人员。他们创造艺术，也以艺术事业为生，当这些线下活动都被取消后，他们的生活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影片中采访了活跃在文娱艺术领域的各种人群，如演奏者、歌手、舞蹈演员、话剧演员、博物馆管理员。疫情打乱了他们的正常演出和训练，也让他们不得不去适应新的生活方式。一位长笛演奏者说，她之前的生活是每月不停地开演奏会，这是她的经济来源，现在四、五月的活动全部取消，这就意味着这两个月没有任何收入。她现在在乡下的小舍里陪伴孩子，但还是必须每天抽出固定时间练习演奏，否则技艺就会生疏。还有一位舞蹈演员，她每天会把厨房的器具腾挪一番，给自己辟出方寸的空间用来训练舞姿。和长笛演奏者一样，这位舞者也很无奈，但舞蹈是对精准度要求非常高的“机械运动”，只有坚持训练才能保持大脑与身体的默契配合，她必须要让自己一直很有状态。

　　疫情也迫使这些艺术界人士寻求新的交流方式。博物馆馆长开始为参观者进行线上直播展览，也会和同行比比谁家更为惨淡（直播页面居然和中国的十分相似，还可以送花），作家给自己的听众在线朗读小说，舞蹈演员在Whatsapp的聊天群里打卡练习、互相点评动作，话剧演员们利用流媒体平台进行实时话剧表演。

　　当我看到屏幕上弹出越来越多的小窗口，人们在视频中微笑招手，近在眼前却又不能触碰，这样的画面令人感到落寞和难过。让我心疼落泪的是一位年纪稍大的演员，在与几位年轻同事的互动中几度哽咽，话语中的哭腔也感染了其他同事，小姑娘故作轻松地往后一仰，小伙子歪着头傻笑，另一个的男生不争气地抬起手摸了一把鼻涕。身为观众的我就可以随意地流泪，不用想着去克制情感，防止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这些可爱的艺术家们也在努力打造新的娱乐和艺术产业，尽管人们不能亲临现场，但是他们仍然要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尽可能保证无损的传输，更重要的是，艺术家们也要在这种一屏之隔的Live Room中努力为观众们献上高质量的艺术作品，这样才有可能“die Menschen berühren, die Menschen erreichen”（打动观众，贴近观众）。

　　艺术可不是这么容易打败的，在过去几个世纪的日子里，艺术什么天灾人祸没见过。艺术绝非生存必需，但又在生活中不可或缺，总能给灰暗的现实带来一抹理想与乐观的亮色。

　　就像最后在卧室举办音乐会，将推拉门当作帷幕拉开的歌者所唱：

　　Irgendwo, auf der Welt, gibt‘s ein kleines bisschen Glück

　　世上的某个角落 有着一份快乐

　　...

　　Irgendwo, auf der Welt, gibt’s ein bisschen Seligkeit

　　世上的某个角落 藏着一丝欢乐

　　...

　　Wenn ich wüsste, wo das ist, ging ich in die Welt hinein

　　如果我知道那是哪里，我会去那里

　　Denn ich m?chte einmal recht so von Herzen glücklich sein

　　因为我想真正发自内心地快乐

　　再回到2021年维也纳新年音乐会，今年音乐会的指挥里卡尔多·穆蒂是第六次执棒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穆蒂今年将迎来80岁生日，也是他与维也纳爱乐乐团结缘50周年。在《蓝色多瑙河圆舞曲》开始之前，穆蒂发表了一段动人的新年致辞：

　　“音乐家有自己武器，我们的武器是鲜花，而不是杀人的东西。我们带来欢乐、希望、和平、友谊和大写的爱。音乐非常重要，但并不是因为它是一种娱乐方式。[…] 音乐不仅是我们的职业，更是我们的使命，因此我们从事音乐工作。我们的使命是什么？是让社会变得更加美好。”

　　在没有现场观众掌声的拉德茨基进行曲下，我们依然能在电视机或手机屏幕前接收到音乐带来的最美好的祝愿。

　　衷心祝愿大家在2021年平安健康，万事顺意！